美国初中生自办报纸火了，中国家长还在纠结“有用”与否

最近，美国长岛一个名为蒙托克的海滨小镇上，一群13到17岁的青少年办的纸质报纸《Ditch Weekly》“火”了。

没有成年人参与运营，没有老师监督，也没有父母出资，仅靠自己采访、写稿、排版、拉广告，这群孩子靠着热情 + 执行力，把一份小得不能再小的“地方小报”，真的做成了最有意义的项目之一。

看完这篇报道，说实话，我获益颇丰。我相信其他的中国孩子和家长们，也能从他们身上学到点什么。

出版一份纸质报纸，这样一种“过时”的媒介，但你也可将它视作一件越来越稀缺但真实的工作。

从八年级开始，比利、泰迪、埃利斯这几个东汉普顿中学（East Hampton Middle School）的学生就着手创办报纸。他们为这份报纸取名Ditch，灵感来自小镇附近的一处冲浪地标 “Ditch Plains”。

比利·斯特恩只有15岁，是《Ditch Weekly》的创始人之一，2024年暑假一开始，他就带着几个朋友在镇上的咖啡馆定期开“编辑部会议”。

他们会带着红笔在打印稿上修改错别字，讨论头条顺序，还会争论“这个故事到底有没有新闻价值”。

那个暑假，他们自发出版了10期报纸，成为全美媒体圈的一个小小奇迹。暂停了一段时间后，眼下，《Ditch Weekly》将迎来第二个暑假，人数增至20名青少年。他们的目标是在劳动节期间每周发行 2000 份报纸，资金全部来自广告收入，且不希望父母参与其中。

他们不是在“玩票”，而是在用青少年的方式参与公共生活。

《Ditch Weekly》不仅讲述青少年视角下的地方故事，还关心许多公共议题。

报纸的内容广泛又有趣：介绍小镇附近值得去的沙滩和冲浪点；报道当地新开的披萨店、海鲜摊；采访夏令营营员，讲述青少年的度假生活。

“这是我们这个年龄段能做的真实新闻。”他们说。

劳伦和15岁的瓦伦蒂娜·巴尔杜奇刚刚合写了一篇文章，讲述了蒙托克的企业主如何在冬季淡季维持生计，引发了镇议会的回应。15岁的艾莉斯写了一篇关于“青少年政治冷漠”的报道，17岁的内蒂·拉特雷采访了密歇根州州长格雷琴·惠特默，是关于Z世代选民投票率，刊登在了该报的头版。他们制作了每周“警情趋势图”，用青少年的语言讲述社区的治安变化。

“他们让我们这些成年人看到了年轻一代的眼睛里有什么。”一位当地居民在接受采访时说。

他们并不是要完成新闻课作业，也没有上过写作课。他们最初的启动资金只够印200份纸。

“我经常听到‘新闻业正在消亡’，”埃利斯说。2023年夏天，他和比利开始讨论一些潜在的商业想法，比如在海滩上卖食物，或者写一份时事通讯。一次与拉特雷先生谈论他的工作时，他们开始考虑创办一家报纸。比利在高中一年级时加入了校报社。他打电话给印刷厂了解一下制作成本，并在《星报》的网站上查询了广告费率。“算下来，挺划算的，”他说。

他们自己想办法拉来了广告，找到了本地餐馆、书店、冲浪俱乐部投放广告页。

13岁的销售主管哈里·卡鲁索斯说，他和比利通常会带着一份报纸和一份三页的媒体报价单走进商店。当他打电话给商家，“我必须告诉他们我还是个孩子，”他说他今年至少打了40个销售电话。

广告收入不仅支撑了印刷费，还让他们实现了盈亏平衡。

令人印象深刻的是，这群孩子从一开始就坚持“不让大人插手”。哪怕父母有人有媒体背景，也被客气地挡在门外。他们自己筹广告、排版、写稿。大多数家长都很高兴自己的孩子除了呆在家里玩电子游戏之外，还能做一些其他的事情。

泰迪的妈妈曾在《星报》和《Vogue》做编辑，也只在儿子犹豫时提醒：“不要接受你要评论的餐厅请你吃的免费煎饼。”

很多人会好奇：都2025年了，为什么不搞个TikTok账号或做短视频？但这些孩子偏偏选择了最“古旧”的纸媒。

“我们已经厌倦了屏幕。”他们说，短视频几分钟就腻了，一张纸报却可以翻、可以折，可以在沙滩椅上慢慢读。纸张带来的质感，是数字世界里找不到的。“做纸媒是要真正付出努力的事，”他们的“野心”是“想让同龄人重新拿起纸，认真写，认真看。”

投递方式也很“原始而复古”。孩子们骑着自行车，把报纸亲手递到咖啡馆门口、冲浪俱乐部柜台、小商店的收银台。

读者群从最初的几十人，发展到现在每周接近2000份发行量，甚至已实现盈利——居然真的成功了。

读完这篇报道，我思绪万千。不仅因为我是一名传统报纸从业者，更在于我是一个母亲。

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，初高中阶段的孩子主要任务是学习，其他活动常被认为是“分心”“浪费时间”。但《Ditch Weekly》的故事展示了另一种可能：哪怕不过13～15岁，青少年也可以自主创办一份报纸，采访、写稿、销售广告、校对排版、管理预算，并尝试影响他们的社区。这种实践中的学习方式，比单一的课本教育更有挑战性。

要承认，这群青少年创办的小报并没有直接提升成绩或为升学加分，但从长远看，孩子们锻炼了表达力、责任感、自我管理、团队协作和对社会的敏感度。这些正是未来社会真正需要的核心素养。

正如我在去年11月的文章《与杜克大学前招生官面对面之后，我明白为什么在美华人学生热衷做青少年记者》中提到，Dixon教授说，“你知道我们招生官到底在看什么吗？我们录取的学生，他们有什么共同点？他们是优秀的思想家和作家，而不是都去参加某些国际援助项目的学生。”他提到，新闻、写作、演讲、辩论，这些技能是你在学校之外从事的，锻炼你看待问题时保持开放心态、坚持分享信息的能力，这正是大学所看重的。

中国家长多认为教育是“投资”，关注投入产出比，对孩子的每个兴趣爱好是否“有用”高度焦虑。但从这个例子，我觉得真正能让孩子成长的，“无用之用”方为大用。

父母若真想让孩子独立成长，就必须学会适度退出。真正的支持，不是代替决策，而是在孩子试错、负责、坚持的过程中，给予精神与资源上的支持。

这对我来说尤其有共鸣。儿子在做志愿者采访和写作时，我一开始总想帮他，直到我发现他在我提供帮助之前就完成了工作，我就不再“自作多情”了。

从媒体运作的角度看，我之前分享过美国的地方媒体在近20年来快速衰落《美国访学记录 | 地方新闻消亡，世界变得更自由了，还是更混乱？》，而《Ditch Weekly》的报道专门聚焦那些“鸡毛蒜皮”的本地新闻。这些题材看似琐碎，其实才是青少年最熟悉的生活。这可以让他们的写作更真实，也更容易建立起与社区的紧密联系。

无可否认，孩子们从小浸泡在数字环境中，对实体媒介既陌生又漠视。但他们用“旧技术”来表达“新想法”，也是一种文化创造吧。

既然身处自媒体时代，孩子确实可以围绕自己的校园、身处的街区和家庭，做一名“观察者”与“记录者”。无论是办报纸、做播客、录视频，形式可以多样，不必模仿谁，也不必追热点，只需思考：如何在一个纷杂社会中，为自己找到一种表达的方式？

但我得承认，在原本轻松的暑假中，孩子们选择承担压力、拥抱Deadline、处理真实的任务，还要协调团队、控制成本，是真实世界里真实的“痛苦”。

但也正是这种“负重前行”的体验，让他们体会到成长的喜悦。

对于中国的青少年，这件事很难照搬，但它给了我们一个强有力的提醒：少年可以做事，父母可以放手，成长可以更自由。
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：跑步有毒，作者：跑步有毒